11月,少儿编程赛道两家头部企业的负面消息奠定了行业凛冬基调。妙小程无故停课,上海办公地点全部搬空,正在寻求上市公司收购;同样起步于“少儿编程元年”的西瓜创客完成1.5亿元融资,三个月后却着手裁员。

行业一时间风声鹤唳。小众教育科目少儿编程晋级“风口”,与政策推动和资本加持有直接关系。而今出现停课或裁员,资金链断裂既是原因也是结果,个中缘由与市场认知低、不成熟的运营模式、课程设置等都有直接关系。

三年前,少儿编程备受瞩目,它是投资人眼中五年内规模可达500亿元的黄金赛道,高瓴、真格、经纬创投等纷纷进场。截至去年9月,少儿编程创业公司总数已超过200家,其中约50家公司公布融资情况,行业迎来真正意义上的爆发期。

但三年过去,资本的添柴加薪并没有点燃这个慢热的赛道。能否扛过这个寒冬,是已经入场的玩家必须考虑的现实问题。

1、少儿编程结霜了

2019年的资本寒冬为少儿编程打了一层薄霜。

11月下旬,在线少儿编程平台西瓜创客传出大规模裁员消息。具体裁员比例在某职场社交平台上众说纷纭,有称100多人、400多人,也有说60%。

「创业最前线」据此联系到了西瓜创客相关负责人,对方回应称公司的确进行了人员结构调整,此次裁员比例在15%左右,公司对于离职员工也给予了相应补偿,而新岗位也在同时招聘。

对方还表示,公司此番调整也包括在北京成立西瓜创客赛事中心,与相关机构开展赛事合作协议。

无独有偶,此前《新京报》报道称,在线少儿编程机构妙小程已暂停网络授课,家长无法联系上授课老师,学员的会员费无从追讨。

据报道,妙小程剩余课时的微信群人数已过百,家长们被欠课程费用在一千余元至上万元不等,该公司上海办公地点也几乎搬空。

11月15日,妙小程官网公告称,目前正与上市公司协商收购,需停课1至2周,若协议达成,则恢复上课;若协议失败,妙小程将协助学院转到某国内排名前三的在线编程教育机构。

11月16日晚间,妙小程创始人兼CEO管春华回应界面教育称,已有公司确认收购妙小程,目前正在处理,并表示妙小程争取在未来一周内全部复课。他还表示,此前公司曾进行裁员,主要针对电销团队,部分办公场地已退租。

起步于2017年4月的妙小程共完成三轮融资,最近一次发生在2018年9月,由创世伙伴资本领投、三七互娱跟投,融资额近千万美元。但据业内人士透露,妙小程真实的融资数额并没有这么多。

该业内人士还讲道,妙小程曾在业内寻求合作,但他认为双方经营模式差异较大,最终也就拒绝了妙小程的收购邀约。

同样起步于2017年“少儿编程元年”的西瓜创客,刚在今年8月底完成1.5亿元人民币融资,投资方包括泛海创投、经纬中国、新东方、百词斩、红杉资本、泰富投资等。完成融资三个月后,西瓜创客传出裁员消息。

有人说,少儿编程当下的境遇仅是上升期必然面临的发展节点,也有人说这是“停风”前兆,甚至会有人质疑,少儿编程事实上只是一个“伪风口”,如今的一切只是资本的狂欢。

凛冬笼罩着创投圈,有的公司在存粮过冬,有的公司还在爆雷。去年10月学霸一对一暴雷事件,揭开在线教育暴雷潮篇章,自此之后,暴雷、跑路类关键词与在线教育如影随行,突然闭店的教育机构已不下20家。妙小程和西瓜创客的问题,也标志着严峻的经济环境已经蔓延至少儿编程。

创投圈几乎所有的风口都曾被舆论裹挟,变的是行业,不变的是嗅觉敏锐、“当机立断”的投资人们……

2、并不“存在”的市场

“少儿编程市场并不如投资人所预期那样真实存在。”

阿尔法营少儿编程创始人兼CEO余宙华10年前入局少儿编程,见证了这个行业从无人问津到热潮涌现,又回归现实。

2017年底,少儿编程拥簇者数量达到顶峰,“那会儿最火”。政策是行业成长重要推动力。2017年7月,《新一代人工智能发展规划》印发,明确指出在中小学阶段设置人工智能相关课程、逐步推广编程教育。此后,不断有国家和地方政策鼓励少儿编程。

除了几份指向不明的政策被投资人看做少儿编程未来学科化的趋势,高瓴资本高调加入少儿编程是行业融资走高关键点。2017年11月,高瓴资本领投编程猫B轮融资。彼时,赛道外观望的资本更坚信少儿编程的未来。

另外加上2018年3月,持续32年历史的华罗庚金杯少年数学邀请赛暂停举办,外界认为这是官方遏制竞赛热看重素质教育的表现。镀金后的少儿编程是投资人眼中下一个五年内规模可达500亿元的行业。

国内少儿编程尚显青涩,投资人经验不足之余,创始团队基因是投资人评价项目的唯一标准。

公开资料显示,截至去年9月,少儿编程创业公司总数已超过200家,其中约50家公司公布融资情况,红杉资本、真格基金、经纬创投、高瓴资本等知名机构已经入场,少儿编程成功晋级风口上的“猪”。

如今,行业并未出现投资人所期待的爆发性增长,少儿编程头部企业反而接连发生“爆雷”事件。

非刚需是行业发展艰难的因素之一。市场需求弱的情况下,想要通过快速扩张、扩大生源形成正向现金流就需要很长周期,它远超投资人预期的时间长度。余宙华做少儿编程10年了,能感觉到少儿编程市场在增长。“我最开始招生比现在要难得多,当然,现在依旧很难。”

家长对少儿编程的认知水平较低,不涉及考试的课目又不受家长重视,支撑复购的动力就显得十分薄弱。少儿编程盈利困难,想要维持平台的正常运转,必须依托强现金流刺激,融资是当务之急。

作为一个小众学科,培训机构招生时免不了向家长详细介绍课程内容。“我总会翻来覆去地讲少儿编程课程的意义。家长往往会觉得这个课程占用了孩子补课时间,有这个时间他可以带孩子补英语课、数学课。”每当遇到这种情况,余宙华总会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和家长讲解少儿编程课程对孩子思维发展的必要性。

“好不容易说服家长交费了,付费持久性又是一个问题。”余宙华说。

“如果孩子的数学课、英语课作业比较多,少儿编程总是最先被停掉的。”家长更看重孩子的升学率,少儿编程这类逻辑思维培养学科在数学、英语面前只能被推后,这也导致少儿编程课程复购率长期低迷。

生源不稳定,平台人员配置总让创业者们头疼。“每次和同行见面聊的问题都一样:每个店需不需要安排五六个老师?安排几个人在店里合适?等等。”学生学完一学期就离开,他们又要拼命招新,线上渠道引流又很贵,余宙华也很无奈。

看着少儿编程企业们的融资记录,依旧可以感受到投资人高亢的投资手笔与少儿编程线下的尴尬现象形成鲜明对比。

3、教育如“小火慢烹”

10年前,余宙华刚刚从一家互联网公司离职。1992年计算机专业毕业的他,从事IT行业20年,用过十几种语言写程序代码,“我非常自信可以教孩子学编程。”

他先教自己儿子学习编程,孩子差不多三个月就学会了全部基本指令,“我当时有一种江郎才尽的感觉。”

计算机指令和自然语言相比,更类似于数学却又在数学之上,它是一种非常简洁的基本元素。这些知识对于一些聪明的孩子来说,基本上三四个月就可以学会,而涉及到更深层次的内容,余宙华认为孩子并不能完全理解。这之间有一道巨大的鸿沟。

在余宙华心中,编程是一件非常美妙的事物。回忆起三年级时教儿子学编程,他总是告诉儿子“学编程是一件很酷的事情”当这道鸿沟出现,孩子问起“爸爸,我们今天做什么”时,他总会觉得压力很大,“因为我不知道该讲什么了。”他不知道要如何迈过去。

余宙华教儿子学习编程的经历,其他创业者也遇到过。很多互联网工程师加入少儿编程行业前,都认为教小孩子学编程很容易,他们带着钱进场后发现,低估了少儿编程的内涵。

那么,少儿编程到底应该教什么?

余宙华做过很多尝试。直到后来,他将少儿编程学习以生态平衡教育形式输出。比如他会带着孩子用程序模拟草原生态系统,他们用计算机模拟很多生物,使其达到生态平衡,孩子可以控制其中一些关键因素变量,对生态系统进行干预。如此一来,孩子可以理解平衡生态运动的过程。

他找到了一种延续课程的方式,而招生是另一件头疼的事。“我做少儿编程10年了,招生依旧很困难。”余宙华说。

他们曾经在学校门口发传单,但几乎没有任何作用。这个赛道想要招生,除了老学员介绍生源,线上烧钱做网络营销推广也是一种方式。

获得融资的公司往往会在百度等平台上大手笔投放广告,获客成本正常情况下是4000元,最高达万元,该成本几乎超过英语招生成本价。招生成本差不多是客单价的一半,机构亏损面积在扩大,企业难以为继之余,行业规模不断收缩。

课程延续性、生源、平台口碑等构成少儿编程的生命线,而盈利更像是这条生命线一个重要节点。

核桃编程CEO曾鹏轩曾表示,“如果你只是做很多运营而没有自己的产品,教育公司不会成功。只有让教育产品化,才能使学习效果持续提升,方可实现规模化盈利。”

由此可见,教学产品与平台商业模式间相辅相成。想要实现盈利,平台需要在教学设计方面付出很多努力,市场认知也是关键。

2019年,全国少儿编程比赛报名人数约为一万五六千人,最后不到一万名孩子参赛。该项数据相对于2015年3000名参赛选手翻了三倍不止。即便增势明显,背后也是因为产业本身基数小,增幅便很明显。这也从侧面反映出普罗大众对编程认知匮乏。

“我几乎接触过所有一线投资人,他们都很急,一开始就聊打法、数据。”余宙华对「创业最前线」说道。少儿编程发展弧线很缓,人们学习少儿编程的欲望也没有想象中高涨,“的确在涨,但确实很慢”。

没有拿到新融资的公司最终熬不住了。纵观遭遇生存危机的教育机构,基本上都是因为资金链断裂而崩溃。融资可以是救命稻草,也会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少儿编程洗牌在即,新秀们深陷资金危机,头部企业也在瘦身过冬。赶在年末,少儿编程深陷泥沼引人深思:教育究竟是一门生意,还是一项事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