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毓群(左)、陈棠华(中)和张毓捷(右) 图源:搜狐科技

两个来自宁德的“世界第一”,从师出同门到林中两路分,从互惠共赢到“剑拔弩张”,最终一切将落在万亿储能市场。

曾毓群不时想起人生中的两位贵人——陈棠华和张毓捷。两个大众眼中没有曾毓群响亮的名字,划分出宁王掌门人人生中的两个关键节点:

1999年,美国深夜。曾毓群又一次接到了老领导陈棠华的电话。香港新科高管陈棠华和梁少康想要创业做锂电池,并向曾毓群抛出了橄榄枝,希望他加入。但此时,曾毓群对锂电池并不感兴趣,他刚刚拿到一家深圳企业的offer,薪资是陈棠华开出的2倍多。

“我再考虑考虑。”曾毓群没有马上答应。

正是这半推半就的考虑,曾毓群的人生最终与锂电池串联——那年10月,陈棠华、梁少康带着曾毓群等人创立宁德新能源(ATL)——如今全球消费电池的一哥。

曾毓群人生的又一次变轨,发生在陈棠华去世一年后的2011年。他来到时任宁德新能源 CEO张毓捷的办公室,拿出一叠准备好的文件。预想过无数次的开场白,最终还是说了出来:

“Mike(张毓捷),现在宁德新能源鼓励二次创业,我要做动力电池。”

张毓捷看了看文件,快速敲下印章。一个个红色的印痕,让曾毓群带走了宁德新能源整个动力电池事业部的干将,并在宁德新能源园区对面,租下厂房。这便是如今连续5年全球动力电池出货量排名第一企业“宁王”宁德时代的起点。

可以说,曾毓群成熟于宁德新能源,强大于宁德时代。

宁德时代(CATL)——脱胎于消费电池的宁德新能源,创始人曾毓群,主要做新能源汽车的动力电池和储能电池。它是如今全球动力锂电的“一哥”。

宁德新能源(ATL)——由陈棠华、梁少康、曾毓群创立,主要做手机、笔记本、平板等消费锂电以及家用储能锂电。它是如今全球消费锂电的“一哥”。

2011年,曾毓群在宁德新能源厂区新港路1号对面的新港路2号,创立了宁德时代。

宁德新能源(ATL)和宁德时代(CATL)仅一门之隔。

两家公司的员工共用食堂、宿舍和幼儿园。2020年前,他们还能用对方的机器打卡上班。虽然隶属两家公司,但很多员工本来就在同一个团队,大家经常聚餐,聊天时谈论的是彼此公司的大订单金额和客户信息。

在新港路,你还会遇上不少“A+C联姻”。

A+C联姻:指夫妻中一位来自宁德时代、一位来自宁德新能源——掌握对方企业的最新情报,往往只需一个晚上——流通速度、探讨深度远超任何新闻媒介和办公室八卦反射弧。

据立方知造局了解,2019年前的宁德新能源与宁德时代之间,仍保留某种业务上的“君子协定”:

两家主营业务泾渭分明。宁德新能源主营消费电池;宁德时代主营动力、储能电池。

但从去年4月起,宁德新能源与宁德时代合资成立了两家公司,双雄的商业版图开始迅速交集——聚焦于轻型车动力电池和储能的中型锂电池。

宁德新能源和宁德时代在技术和业务版图上的楚河汉界已经模糊——

宁德新能源不再主营用于手机、电脑的消费锂电池,宁德时代也在积极开拓新能源汽车动力电池、储能电池领域之外的新业务。

锂电池有三个市场——消费锂电、动力锂电和储能锂电,三者对应的市场容量分别为百亿级、千亿级和万亿级。

宁德新能源与宁德时代曾如同一对好兄弟于微时互相扶持,终在各自领域独当一面。但随着两者的业务发生交集,做百亿级消费锂电的宁德新能源正渐进地侵入宁德时代的业务领域——电瓶车动力电池、储能。

不久前,一个人的离世,让宁德新能源与宁德时代之间的羁绊变得更少。

今年2月14日,张毓捷离世,宁德时代失去名誉董事长,宁德新能源失去前董事长和精神领袖。

眼下,消费锂电一哥宁德新能源往动力、储能扩土;动力电池一哥宁德时代在固守动力电池的同时,也向储能市场攻入。

立方知造局访谈了多位接近宁德时代、宁德新能源人士,窥测未来宁王兄弟难免的交锋一战。

接下来,你会看到:

1. 同城德比,宁德新能源和宁德时代的底气是什么?

2. 为什么宁德新能源错过了中国新能源汽车的风口?

3. 未来宁德新能源与宁德时代会以怎样的形式共处?

1. 其实,宁德新能源比宁德时代更赚钱

众人只知宁王好,不知宁德新能源少不了。

在锂电池行业中,流传着一个段子:

某次行业会议,一位宁德新能源(ATL)的工程师递上名片。对方脱口而出:“你们宁德时代(CATL)太牛了!”

宁德新能源没能像宁德时代那样,凭借新能源汽车的国运,在财经板块中占据C位——宁德新能源的存在感更多藏在产品背后。

比如那句广告词“充电五分钟、通话2小时”,最先用到的快充技术,正来自宁德新能源。

但宁德新能源重技术、轻营销的基因,从创立之初便定下了。林欢(化名)是宁德新能源的前中层。2016年刚入职时,他在实验室里见到惊奇一幕——技术人员剪开一块电池,把它浸泡在水中,电池居然还能运作。

“宁德新能源对于锂电池的技术有超前布局,只要3-6个月就能将最新锂电池技术研发出来。”林欢说。

在一位员工印象中,宁德新能源仅有的几次联系媒体,是在2016年三星Note 7一爆成名之时。宁德新能源联系媒体,只为澄清问题电池并非由宁德新能源生产。

说到三星,顺便说说韩国锂电池企业的特点——“韩国人一生无法避免三件事:死亡、税收和三星”,逐利的韩国企业试图以激进扩张攻占市场,但未能在生产过程中做好安全性管控。

在韩国锂电池企业衬托下,更凸显了宁德新能源具有更低的不良率——同行的百分之一。锂电池行业一般不良率为0.1%,尽管看似微弱,但这个数字放在产量为100万块锂电池的生产线上,意味着有1000块问题电池和1000部问题手机。

更低的故障概率,让手机厂商的高端机型愿意选择更安全的宁德新能源。

有了生产know-how积累和技术上的储备,宁德新能源迅速成为消费锂电界的“宁王”。

早在2012年,宁德新能源便成为细分领域聚合物锂电池的全球市场占有率第一。2021年9月,日本经济新闻给出一份数据:

2020年,宁德新能源在全球手机消费电池的市场占有率38%,比前一年增长6.9个百分点,是排在第二位三星(11.1%)的3倍多。

2020年,宁德新能源在全球手机消费电池的市场占有率38%,比前一年增长6.9个百分点,是排在第二位三星(11.1%)的3倍多。

林欢听到这组数据时笑了。“比我们预测的还低,我们估计在高端机型的市场占有率,至少有6成。”

2019年,天风证券测算的宁德新能源在全球手机电池的市场份额在40%左右。如果按照日本经济新闻的说法,2020年宁德新能源的市场份额提升了,推算出来的数值,应该在45%左右。

而在高端机型市场,宁德新能源的市场份额更加霸道——以2019年5G手机数据为例,宁德新能源供货了全球大约70%的5G手机。

技术和市场地位,让宁德新能源掌握了消费电池的市场话语权——其卖出的锂电池比市场平均价格高出5%-10%。

另一个意想不到,是宁德新能源卖出的锂电池,比宁德时代更赚钱。

来看组数据:

2021年前三季度,宁德时代实现733.62亿元营业收入,获得了108.92亿元营业利润。营业利润率为14.85%。

而2020年3月-2021年3月财年期间,宁德新能源的营业利润率高达20%。

宁德新能源与宁德时代生产的都是锂电池,宁德时代只是将多个锂电池嵌套在动力电池模组之中,形成更高的电压和电量,驱动汽车前进。

两者如同在售卖小瓶装与大瓶装可乐,而小瓶可乐的利润率更丰腴。

2. 一家找不到投资人的“日本企业”

如果说宁德时代的业绩让中国股民敲锣打鼓,那宁德新能源则让日本股东90度弯腰。没错,宁德新能源目前是一家日本企业——日本上市公司TDK的全资子公司。

这要从2004年说起。

那年宁德新能源拿到一笔1800多万块iPod锂电池的大订单。这本是一个好消息,高管们却很头疼,当时宁德新能源才成立5年,消化这笔订单需要扩产和大笔资金投入。

此时摆在宁德新能源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上市或新一轮融资。

在这个时间点,宁德新能源的风险投资人离场了,只有一家美国企业和一家日本企业愿意投钱。到2005年底,陈棠华的前东家——日本企业TDK最终以1亿美金收购了宁德新能源。

这笔投资,让TDK找到一头现金奶牛——

最新一个财年,宁德新能源获得7402亿日元(约410亿元人民币)的营收,占到TDK总收入的一半。宁德新能源的营业利润也有1474亿日元(约81.64亿元人民币),高过TDK总营业利润1115亿日元。

宁德新能源成为TDK最赚钱的子公司,以一己之力,养活了TDK的传感器、磁性材料等其他业务板块。

某次宁德新能源组织员工参观TDK总部。TDK的日本高管们早已迎候在大门口。他们起身弯腰,90度鞠躬——财神爷来了……

事实上,技术、市场和净利润让宁德新能源有了与宁德时代叫板的底气,但它错过了最关键的一步——在企业的发展路程中,宁德新能源不得不限于日本企业的战略布局和环境变化。

3. 三次踏空动力电池

大多数锂电池企业都是消费、动力电池两手抓,但宁德新能源与宁德时代是特例。

宁德新能源(ATL)曾三次错过动力电池的布局时机,间接将宁德时代(CATL)送上动力电池的王座:

早早接触,却没能重视;

车企上门谈合作,直接拒了;

想要进入时,一切都晚了。

中国锂动力电池生产,始于2003年。当年,王传福喊出:“我造车是因为看好电动车未来的发展。”那家B字头的企业,一股脑扎进动力电池领域。

宁德新能源同样早早就与动力电池有了交集。2004年——宁德新能源中了粤港汽车的投标,主要研发动力型锂离子电池系统、混合电动车锂电池和超级电容。

标书都放在面前,宁德新能源却没能把握住机会,而是想要在进一步在消费锂电做大做强。

2011年,宝马看中宁德新能源作为苹果供货商的身份,想要与宁德新能源进行动力电池合作时,宁德新能源依旧高冷,直接拒绝。

这或多或少与日本企业的部分风格有关:

1. 日本企业在策略上多偏保守、谨慎,很多时候更着眼欧美市场,容易忽略中国新能源汽车的内循环。

2. 从2010年起日本政府将新能源战略定位氢能,锂电池产业失宠,也让中国、韩国锂电池玩家得以争夺日本企业的市场。

即使宁德新能源想要转型做动力电池,日本股东们也难以授权这家子公司投建产线的“信用卡额度”。

未能与宝马合作,成为当时宁德新能源高管曾毓群心头的遗憾。宁德新能源明明具备做动力电池的技术,国家也将新能源汽车列入七大战略性新兴产业,为什么公司要错过这个风口?更何况,动力电池行业不仅需要技术优势,还需要先发优势,踩点进场。

这便有了开头曾毓群敲响张毓捷办公室的故事。

曾毓群有一份闽商敢拼、敢赌的气场。传闻说,张毓捷办公室有幅书法作品,有人送给他的60岁生日礼物——“赌性坚强”。曾毓群多次偷瞄,有次趁着张毓捷不在办公室,干脆搬走了这幅作品,挂在自己办公室的墙上。

“这是我的生日礼物,有纪念价值,不能送你。”张毓捷开门见山。

曾毓群腼腆一笑。“师父,我觉得我比你有资格拥有这四个字!”言语留白处,是他豪赌二次创业。

据立方知造局了解,曾毓群带走了宁德新能源的整个动力电池事业部,以及近千名硕士和近百名博士的研发团队。宁德新能源的办公室里,有一半的工位空了出来,那些员工从新港路1号转移到了对面的新港路2号。

同样转移走的,还有宝马的动力电池订单。

4. 老优势玩不转新战场?

锂电池这个行业,集合了技术、资本密集特色。技术上,从宁德新能源脱胎的宁德时代并不愁;资本上,早期宁德时代也有宁德新能源入股支持。

你或许会疑惑,为什么同样有技术、有资本扶持的新玩家没能像宁德时代、比亚迪一样出挑。原因在于,锂电池行业,技术安身,产能立命。

规模化生产能够压低成本,此话不虚。更关键的是,只有配备足够的产能,才算练出承接大订单的肌肉。锂电池行业没有腰部玩家,小玩家不具备撑起大订单的产能,自然被下游企业淘汰。

清楚了这一点,就知道了为什么如今已是全球锂电池头部企业的宁德时代,仍将永远走在不断扩张产能的路上。

回到宁德时代立命的起点,它获得了宁德新能源的关键扶持——借用宁德新能源的车间完成订单。

当时工人们聚集在产线上,经常交谈着哪些电芯会装配给苹果、华为,哪些用于组装给汽车厂。

合作延续至2018年。宁德时代招股书透露,2015年11月至2018年10月,宁德时代租下宁德新能源共计16万平米的园区。

消费锂电与动力锂电,生产的都是锂电池。但从宁德新能源车间协助宁德时代生产锂电池可以看出,宁德新能源也是具备生产动力电池的实力,也是有机会参与到这一领域的。

只是,一份2015年工信部发布的“白名单”,进一步阻挡了宁德新能源的野望。

彼时,三星的价格战打得正酣,将动力电池的售价压到中国企业成本价格的一半以下,试图以低价优势逼退中国动力电池企业,形成垄断优势。

韩企价格战被保护中国本土动力电池企业而生的白名单阻断,前五批白名单中,没有一家外资企业。直至2019年白名单废止,宁德新能源才成立一家子公司新能安(PTL)。宁德新能源被压制的欲望迅速释放。

让宁德新能源意识到危机的,还有消费锂电市场的变化。

横向看,智能手机市场饱和,从2017年起,全球智能机市场出货量从1462万部一路下降至1376万部。尽管宁德新能源凭借产能优势能够吃到更多订单,但是智能手机市场朝阳不再。

纵向看,市场饱和,竞争加剧,二线消费锂电企业试图绕开宁德新能源驻守的高端机型领域,转入被宁德新能源忽视的中低端市场。在那片市场中,宁德新能源又不愿意以低价策略低头。

宁德新能源急需找到一块新的业务增长点。三次错失动力电池,让它终于回过神来,看到了轻型动力电池市场——生产用于两轮电动车(包括电动踏板车、电动自行车、平衡车等产品)的锂电池。

觅途咨询Data science数据显示,2020年中国电动两轮车用锂电池出货量为9.7GWh,占锂电池市场份额仅为6.5%。

如今两轮电动车正在经历从铅酸电池到锂电池的切换,预计到2023年,锂电池在电动两轮车的渗透率将超过50%。

据立方知造局了解,这块新市场,靠的是“渠道为王”。要打通与雅迪、爱玛等两轮电动车整车厂以及哈啰、滴滴、美团等共享电动车运营商的链路。

这片江湖中,星恒电源早已插下旗子,2020年它的市场占有率超过60%,更在头部企业的市场中,占到80%权重。

对比来看,宁德新能源一开始只做消费锂电,而没能像其他锂电池企业选择消费、动力锂电两手抓,也没能在动力电池的渠道铺设上有优势。如今它试图借助宁德时代的渠道,但宁德时代的渠道还是集中在电动汽车领域,和宁德新能源同样属于两轮电动车的新入场者。

当宁德新能源成为市场中的新玩家,剧情变得陌生——原先宁德新能源主攻的是中高端市场,比如高端旗舰智能手机。因为独有的快充技术,OPPO等手机厂商都乐意给出更高的价格。但这样的模式,在两轮电动车市场,跑不通了。

先来看看两个价格:

一部华为Mate 50售价高达6000多元人民币;

一辆雅迪电动踏板车平均售价则为1552元(2020年年报)(电动自行车的平均售价更降到了1118元)。

宁德新能源面对的是一块“消费降级”的市场。这主要与两轮电动车的用户群体有关,市场的增量需求,主要来自共享电单车用户和快递及外卖小哥,大家对价格敏感度更高。

电瓶车常用铅酸电池和锂电池,两者的成本相差不大。2021年,爱玛电动车曾在招股书上披露,一块铅酸电池售价约450元,使用寿命2年;一块锂电池价格在1000元左右,寿命4年——但大多数电瓶车消费者更习惯于购买更便宜的铅酸电池。

这就好比有人要在天猫商城中找到比拼多多更具性价比的产品。但天猫品牌的定位与拼多多的用户定位,存在差异。因此,两轮电动车厂商更愿意对接售价更低的二线锂电池品牌。

据一位接近宁德新能源人士向立方知造局透露,宁德新能源开辟的这一新战场,是在2019年公司内部学习华为活动之后,“还未能取得预期效果。”

他也曾疑惑,为什么技术为王的宁德时代要走上华为式产品优先的道路——

宁德新能源的优势是技术,以研发形成技术壁垒,换取高议价能力。

华为的产品思维,则是围绕客户需求,由市场助推,生产产品,只做微创新。

和华为3C产品直接卖给用户不同,锂电池行业的下游是手机、电脑、无人机、两轮电动车——锂电池离C端用户隔着至少一个厂商,也隔着对C端用户消费心理的精准把控。

5. 厮杀储能

林欢经常和同事们闲聊宁德新能源与宁德时代间的关系:两家和谐相处,只是表面;两家“世界第一”早晚会上演同城德比,有一场技术和业务上的交锋。

“Mike(张毓捷)离世后,两家关系感觉更远了,两兄弟之间难免一战。”这是林欢和一些同事的共识。

宁德新能源与宁德时代短兵相见,或将在储能战场。

去年4月,宁德新能源及其子公司PTL分别与宁德时代成立合资公司。但这两次合作中,宁德时代成了更强势的一方。

公开资料显示,宁德时代不仅出钱更多,还要求宁德新能源签署一份协议——宁德新能源每年要向宁德时代支付1.5亿美元技术产权费用,有效期10年。兄弟间开始明算帐了。

宁德时代目前没有进入消费锂电市场的打算,在轻型动力电池上项目上的股权占比只有30%,它能“占到的便宜”,只有宁德新能源的储能锂电技术。

储能,相当于一个巨型充电宝。风电、光伏发电会收到天气制约,每天发电量不稳定。要接入实时平衡的电网,需要将电先储存至充电宝中,再持续输出。这类充电宝也能在停电、限电时输出电力。

从2020年起,在双碳、海外需求扩容下,储能的商业模式开始清晰。

2014年-2019年六年间,宁德时代的储能业务营收从0.44亿元稳步增长至6.1亿元。到了去年上半年,这一业务飙涨至46.93亿元,占到总收入比重10.65%。

宁德时代To B、To G两手抓,但缺位的是to C的家庭储能——宁德新能源的强项。

甚至,宁德新能源比宁德时代更早出海,如今这家企业已经将业务版图扩大至欧洲、美国、澳大利亚、日本、中国、东南亚地区,布局比宁德时代更深远。

承接宁德新能源储能业务的子公司,是新能安(PTL),也是前文宁德时代成立电池包公司的partner。

经历了动力电池步步踏空之后,宁德新能源对新能安寄予厚望——再造一个宁德新能源。

暗流开始涌动——如今宁德新能源与宁德时代“互挖墙角”,在宁德地盘上争抢技术人才。立方知造局了解到,有员工从宁德新能源离职不过3天,就收到了来自宁德时代的招聘意向书。

业务交锋只是同城德比的第一步,未来宁王两兄弟如何公共处,也许逃不开两条命运——翻脸与合并。

储能对应着中国双碳国运,具有强政策环境的因素。去年年底,工信部发布了《锂离子电池行业规范条件(2021年本)》,对不同类型锂离子电池的能量密度作出要求,进一步引导锂离子电池行业技术进步与规范发展。

剧情是否有些熟悉?如果国家在储能市场中,也开出一份“白名单”,有日资背景的宁德新能源就会被边缘在市场准入门外。两者的合资公司,只能拆家。

当然两者还有一种更好的共存模式——合并。但这很难。已经上市了的宁德时代,难以与国外资本挂钩。即使宁德时代要私有化,万亿市值对应着一笔庞大的收购资金,TDK难以应付。

如果宁德时代想要收购宁德新能源,首先TDK不愿意放生这个赚钱貔貅,即使放生,也会开出天价,对于仍需融资扩建产线的宁德时代而言,并不现实。

未来两位宁王的纠缠曲线会变得纠结。宁德时代的劲敌,有可能不在日韩,而是站在对面。

离开宁德新能源时,林欢签了一份《竞业协议》,竞对名单每年更新。“暂时宁德新能源还没有将宁德时代列入在内。”

尾声

立方知造局在陈棠华的纪念册中,读到了这样一个故事:

宁德新能源刚成立时,曾有一次产品质量问题。曾毓群走进陈棠华的办公室,汇报可能面临的大额索赔。

陈棠华很平静,“事情已经发生了,怪谁都没有用。”他拿出一张图,“看大家从什么角度看这件事情。”

乍一看,图片中是一位老态龙钟的妇人,拆解女人面部后,图片又成了一位年轻姑娘。陈棠华说:从事故中积累经验,形成免疫力,避免更大的事故,这也是一件幸事。

我们也不妨换个角度看看宁王双雄背后故事的另一个版本:

从上海往西南约700多公里。赤鉴湖,斧头形状。锐利的切削边界伸向远方,劈开海平面。从北宋起,这里一直是福建宁德的重要出海口。

湖岸边,两幢楼。弧面楼是宁德新能源。电池形状楼的是宁德时代。

位于温州、福州两大经济圈中间位置的宁德,曾是著名贫困市——辖区内9个县中有6个是国定贫困县。

但就在这样一座地级市中,诞生了两家世界第一的企业——那里生产的锂电池刻着中国制造的痕迹,搭乘着iPhone、AirPods、特斯拉汽车涌向全球。

无论未来宁王对宁王的故事如何演变,都不会改变中国制造带动着一座贫困县的跃迁和提升核心竞争力,往中高端转型的脉动。

注:文中锂电池均指锂离子电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