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这家去年就濒临资金链断裂的公司来说,裁员来得太晚。

《晚点 LatePost》独家获悉,柔性显示屏制造商柔宇科技,本周三开启了一轮裁员。这是柔宇陷入资金链危机后第一次大规模裁员。

柔宇是一家成立于 2012 年的柔性显示屏制造商,由斯坦福大学电子工程博士刘自鸿创立,股权加债权累计融资近 100 亿元人民币,估值一度达到 500 亿元,投资方包括深创投、IDG 资本、浦发银行等。其核心产品包括 to B 供应其它公司的柔性屏幕,如大型会议的柔性名牌;以及 to C 的折叠屏手机柔派。

5 月 18 日,柔宇 HR 开始告知部分员工裁员决定,所有收到通知的员工需在本周五前选择好离职补偿方案:可以选择拿基本工资(正常工资的 40%) x N(在职年份) 的赔偿 ,半年内支付;或选择月底拿到赔偿,但赔偿金打五折。员工也可以选择不离职,但要继续 “放假” 到今年九月甚至更久,期间公司会按最低标准 2360 元支付工资。

一名在职员工告诉《晚点 LatePost》,目前市场、销售、解决方案与产品开发平台、智能移动终端事业部(主要做手机) 等部门的员工均收到了通知。各部门裁员比例尚不清楚,但该员工告诉《晚点 LatePost》,涉及裁员的部门只有个别在柔宇工作 4 年以上的老员工没有收到通知,部分部门裁员比例超过 50%。

裁员的同时,柔宇则决定给 “先进技术研发及生产平台”(ATP)部门的员工加薪。ATP 主要负责柔性屏幕研发及生产,对应其 to B 向其它客户供应柔性屏的业务。

一边裁掉终端及职能部门,一边给 ATP 加薪,背后是柔宇酝酿一年,但执行并不算果决的业务转型,即从过去兼有 to B、to C 业务,转向做一个单纯的 to B 屏幕厂商。给 ATP 加薪是为了留住 to B 产品的核心人员。

2021 年 5 月,联想集团前副总裁赵泓加入柔宇科技任 COO,据《晚点 LatePost》了解,赵泓试图推动柔宇转型为纯粹的屏幕供应商,砍掉 to C 业务。

此后,这一想法在管理层内有小范围讨论,柔宇也加大力度拓展了一些 to B 客户,包括赵泓牵线获得的 6 亿元维修屏订单。但直到年底赵泓离开,公司管理层并没有正式对内宣布主攻 to B 的战略变化。这可能显示了柔宇高层对转型仍有犹豫。兼有 to C 业务,意味着更大的想象空间,而如果只做 to B 的屏幕厂商,则是一个典型的中间环节制造业企业。以中国龙头屏幕厂商京东方为例,其去年的营收近 2200 亿元,利润近 260 亿元,市值只有 1480 亿元。

这种犹豫在裁员上同样有体现。据《晚点 LatePost》了解,2021 年 4 月初,柔宇总经办曾透露,柔宇当时账上只剩不到 1 亿人民币现金;同月,柔宇开始拖欠工资,但一直未启动大规模裁员。

去年 12 月为了在欠薪中挽留员工,柔宇与在职员工签订了一份期权协议,新发放了以 4 元 / 股计算,相当于两个月工资的期权,并承诺如员工能继续在柔宇工作至今年 5 月底,离职时公司会回购这部分期权,一年内付清,但如果提前离开,期权将作废。柔宇赶在期权兑现前开启裁员,被多位员工认为是想避免支付期权回购的费用。

OA 系统显示柔宇目前的员工数不到 500,而 2021 年年中开始大规模拖欠工资前,柔宇员工数量超过 1800。员工们大多是因为被欠工资主动选择离开。这种方式虽然也减少了人力负担,并避免了支付离职赔偿,但给公司士气、融资和对外合作都带来了长期负面影响。

在人员大幅减少的情况下,柔宇到今年才开始缩减办公室开支。据《晚点 LatePost》了解,今年 2 月,柔宇位于深圳南山区联合总部大厦的办公室从两层收缩为一层,到本月底,柔宇将退租南山区总部,所有员工搬到位于龙岗区坪地的柔宇国家级柔性显示基地内办公。今年 4 月,柔宇退租了位于望京的北京办公室。虽然提前退租可能要交违约金,但在操作中,一般可以通过寻找下一个租客来避免。柔宇并没有更早地砍掉不必要的办公场地支出。

即使如今通过裁掉其它部门,给屏幕相关核心部门涨薪,柔宇要在 “减负” 后做好 to B 转型仍困难重重。

柔宇的全柔性显示屏生产线自 2016 年 11 月开始建设,项目分两期,总投资约 110 亿元人民币,2018 年 6 月一期产线点亮投产。但柔宇产线空置严重,招股书显示 2018 年至 2020 年上半年,产能利用率分别为 15.1%、31.2% 和 5.3%,3 年总共生产柔性屏不到 18000 片。有产能,而没客户,这是柔宇困境的一大症结。

在资金紧张的情况下,断臂求生是理性决策,但以柔宇目前的情况,靠加薪来留住屏幕的核心研发人员可能是不够的。员工在考虑是否继续留在一家公司时,除了到手的收入,也看重未来和希望,在困境中尤其如此。这是现在的柔宇所缺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