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针指向九月，中报季渐入尾声。据媒体统计，截至8月底，A股5267家上市公司中归母净利亏损者1014家，即超8成实现了盈利。

财报就是经济晴雨表。结合内外承压、乍暖还寒的大环境，整体成绩单展示了底层细胞的韧性、宏观经济的张力，难能可贵。不过，一些龙头企业的失速变脸，还是让外界有些意难平。

比如，“酱油茅”海天味业与“洗衣液一哥”蓝月亮。前者结束了近十年高增，后者再遭亏损困扰。

冰激凌效应告诉我们，越是寒冬越应折射头部企业的抗压能力、成长活力。海天味业、蓝月亮何以如此？实力到底咋样？一时疏忽还是下坠开始？靠啥否极泰来？

上市以来最差中报

主业酱油降幅最大

“一哥”掉队了？

优质赛车车，往往最擅长弯道拿捏。变档、换道、调速，每个细节取舍都影响着终局成败、乃至赛手安危。如今，海天味业乃至整个调料业，正处在这样的关键敏感时刻，考验从业者大智慧。

8月29日，海天味业发布2023年中：营收129.66亿元，同比下降4.19%；归属净利30.96亿元，同比下降8.76%。

营利双滑，疲态尽显。这也是“酱油茅”首遇营利双滑，十年高增终止，堪称上市以来最差中报。

但若深究，增长疲态早有显现。4月26日，海天味业发布2022年报及2023年一季报：全年营收增长2.42%，归母净利下滑7.09%。今年一季度更营利双滑，营收增速-3.17%，净利润速-6.20%，录得2014年上市以来首次净利下降。

对于业绩变脸，中报解释称，公司仍面临着餐饮逐步恢复尚需时间、业内企业竞争愈发激烈、部分原材价依然处于高位的经营环境。

的确，上下游双重承压，从业者日子普遍不太好过，头部海天味业反应大些在情理中。只是，外因能全背锅么？自身短板又知多少？

先看产品结构，主要产品包括酱油、调味酱、蚝油以及其他。其中，酱油是妥妥创收支柱。

2023上半年，酱油产品贡献营收67.98亿元，占总营收比56.24%；调味酱营收13.37亿元，占比11.06%；耗油营收21.97亿元，占比18.18%；其他产品营收17.55亿元，占比14.62%。

除其他产品外，上述细分业务均出现下滑：酱油营收同比下滑9.28%，调味酱下滑5.96%，耗油下滑0.53%。受主营产品表现不佳影响，海天味业毛利率同比下滑1.96%，降为35.91%。

其中，主业酱油降幅最大，成为业绩折戟的最大拖油瓶。

更尴尬的是，同行千禾味业酱油产品收入9.67亿元，同比增长60.06%；中炬高新酱油收入16.17亿元，同比增长7.51%。

为啥单单海天味业掉队了、作为龙头一哥情何以堪？

“双标”风波VS投诉警示

程雪的时间之问

在行业分析师郭兴看来，除了外部环境、行业调档升级外，去年那场“双标”风波对海天味业的衍生影响、长尾效应同样不可不察。

2022年9月底，有网友爆料称，日本销售的海天酱油仅有水、大豆、小麦等天然原料，以及食盐、砂糖等调味剂，而国内销售的部分海天酱油产品，则多了焦糖色、苯甲酸钠、三氯蔗糖等添加剂。随着网络博主一句“科技与狠活”，海天味业被推至舆论风口。

客观而言，上述质疑有一定个人带节奏，存在偏颇片面处，但也折射了海天自身一些漏洞、危机公关的不太成熟。

孰是孰非，留给时间作答。仅从销售遭受的影响看，教训反思应是深刻的。

据 Sandalwood 紫檀、中国电商监测数据，海天味业酱油产品10 月主要电商平台销售额相比上年下降 32%，千禾味业线上销售额则同比增长 226%，成为国内主流电商平台酱油市占率第一。

2022年四季度，海天味业结束了增长势头：营收65.15亿元，同比下滑7.05%。千禾味业则靠着“零添加”，业绩高涨。

2023上半年，分化更为明显，千禾味业营收约15.31亿元,同比增加50.89%，净利约2.57亿元,同比增加115.94%，虽体量仍显羸弱，但强劲增速足够引起海天警觉。

“双标”事件爆发后，零售业资深专家王国平曾发出警示，海天味业或因此失去中高端客群，毛利会下降。作为市场龙头，未来可能受到的冲击会很大。

从上述业绩走势看，是否一语成谶？

仁者见仁，能够肯定的是，更品质更健康、更有质价比性价比是消费者的终极追求，是从业者的价值底线、价值红线，上述业绩分化走势就是一个明证。经此波折，行业升级换挡、特色品质创新不可阻挡，如何查漏补缺、修复信任羽毛、特别是中高端市场影响力，是海天味业一道严肃考题。

浏览一些投诉声音，不算多苛求。截至2023年9月5日20时，黑猫投诉上海天酱油相关投诉累计84条，数量真心不多，内容却多涉及产品质量，不少还是双标事件后的投诉。

如6月24日，有用户投诉海天味业蚝油发现有虫。8月13日，亦有消费者投诉海天酱油开封没用几天，就长了蛆......

说千道万，食品业安全第一、品质第一。诚然，作为刚需快消品，用户千人千面人人满意并不现实，上述投诉或有片面色彩，但食安无小事，尤其经历上述大风浪、吃了大亏后，多些居安思危、防范于蔚然总没有错。

个中取舍，考验当家人大智慧。2022年底，海天味业聘任程雪担任执行总裁。都说临危受命、新人新气象，对于这位一线成长起来的“打工女皇”，外界一度不缺期许。

不可否认，添加剂事件后，海天味业开始强化高端产品线，加码了0添加系列、有机系列、减盐系列等产品。同时多品类发力，食醋、料酒、火锅底料等成了第二战场。

努力改变之心溢于言表。然挑战难度不小、发力前景亦有审视声，如中国食品产业分析师朱丹蓬曾指出，海天味业本身定位是一个大众化品牌，公司并没把太多精力、资源配置放在中高端酱油的推广上面，很难改变大众化定位。而推多品类产品虽有机会，却充满不确定性。尤其现有调味品企业拥有的供应链优势，海天并不具备。

不算多苛求。董事长庞康曾在回应投资者市场竞争时表示，这几年不少企业进入调味品赛道，同时具有一定规模的调味品企业也在增速扩产，调味品行业目前呈现出前所未有的发展中的态势。未来中国调味品行业竞争加剧的局面是不可避免的。

不过，4月有投资者询问管理层，0添加系列的具体营收数据，海天味业回复“公司有300多个酱油 SKU，故在年报中未单独统计。”

在程雪看来，海天味业当下最难的问题是要与时间赛跑，把多年积累的优势进行迭代、放大、升级和转型。

没错，一时成败难论英雄，积蓄良多的海天味业尚有诸多明牌可打。只是市场一日千里、竞品同样没闲着。从最新业绩及产品表现看，企业远未走出阵痛期。

面对自身惨淡成绩单、竞品咄咄逼势，程雪、海天味业都在与时间赛跑、与发力精准度赛跑，又还有多少时间呢？

再次亏额、线下扩张之路遇阻

“洗衣液第一股”到底怎么了

同样面临“急弯”的还有蓝月亮。

能从外资巨头围剿中杀出一条血路，跻身日化王者，蓝月亮的崛起是一段佳话。以至于张磊《价值》一书中称蓝月亮是本土品牌战胜跨国品牌的“经典案例”。

据弗若斯特沙利文资料，2011年至2020年，在中国洗衣液市场及洗手液市场蓝月亮牢据综合品牌实力第一。

2020年底，蓝月亮摘得“洗衣液第一股”，迅速受到市场热捧，2021年1月一度攀至18.7港元，市值站上千亿关口。然随后便开始震荡下行，截至2023年9月5日股价仅3.12港元，较发行价13.16港元/股跌超七成，市值约183亿港元。

追其原因，颓态业绩寒了不少投资者的心。

8月24日，蓝月亮集团发布2023中报：营业额约22.2亿港元，同比下滑22.91%；归母净利亏损1.67亿元，同比下滑12.49%。

这不是首次亏损。2022上半年，营业额28.83亿港元，同比增长22.4%；净亏1.49亿港元，同比扩大239%。

可见，蓝月亮2023上半年颓态仍在延续，营利双滑、亏损加剧，与海天味业相似录得上市以来“最差中报”。

若将视线拉长，2019年至2022年，蓝月亮营业额为70.50亿元、69.96亿元、75.97亿元、79.47亿元，同比增速4.17%、-0.76%、8.59%、4.60%。

归母净利10.80亿元、13.09亿元、10.14亿元、6.11亿元，对应增速94.88%、21.28%、-22.53%、-39.73%。

2017年至2019年，蓝月亮营业额从56.32亿港元升至70.50亿港元，年均复合增速11.88%；同期净利从0.86亿港元升至10.8亿港元，年均复合增速达254.37%。

不难发现，从2020年的增利不增收，到2021、2022年的增收不增利，再到2023上半年的营利双降、亏损加剧，上市以来的蓝月亮业绩表现堪称变脸，尤其净利润的陡峭滑落、由盈转亏，难免让外界审视这家行业龙头的盈利能力。

对于2022年下滑，蓝月亮解释称主要受年内确认汇兑亏损净额，以及销售成本、销售及分销开支、一般及行政开支增加所致。

深入一度观，蓝月亮切入洗衣液赛道前，国内鲜有企业落子。拔得头筹除了战略先发卡位，也与加码销售分食市场红利有关。如2008年斥资2亿请郭晶晶代言，当年企业销售收入才约4亿元。之后蓝月亮一度退出KA渠道发力直营，然高企的运营成本最终让其重回商超赛道，战略反复导致线下优势被削弱。

好在，蓝月亮奋起直追。持续加强渠道下沉，计划通过改善采购及库存管理，将产品渗透率深化到中国的县、乡及村。财报甚至强调，县区扩张和渠道深耕继续是企业的核心任务，分销商的整体发展策略继续指向市场下沉及渗透。

2021年，线下分销商收益占比35.8%，同比上涨3.9%。2022年，线下渠道（包括大客户和线下分销商）销售额增长，收入占比已超线上渠道、占到52.7%。

鉴于2023年疫情消逝，线下生意本应迎来春天，然上半年的成绩单却大出意料：

直接销售予大客户销售额同比下降最大，同比下降59.5%至1.32亿港元；最为重视的线下分销渠道销售额亦掉头向下，同比下降40.5%至6.42亿港元，营收比重从去年同期的37.5%降至28.9%，销售额贡献率最大的线上销售渠道，同比下降1.9%至14.48亿港元。

对此，蓝月亮解释称，衣物清洁护理产品销售额下降主要由于向若干大客户给予额外折扣激励提前结算，及疫情后线下分销商的存货水平恢复正常，导致线下渠道销售额下降所致。

话虽如此，蓝月亮并没具体解释“存货水平恢复正常”原因，且从业绩变化不难看出，过去两年的线下努力、提升低线渗透率远没迎来回报期，线下扩张之路并不轻松，似进入了角力焦灼阶段。

2022年，蓝月亮CFO潘国梁曾表示，企业从2020年开始就在着手对销售渠道重新整合，希望构建全渠道的平衡，最大程度接触消费者，总体来看，公司线上线下销售比例趋于50%比50%，这样对集团销售结构来说更健康。

如此看，蓝月亮线下提升战任重道远。

细分业务，或有更深体会。三大业务板块销售额均有不同程度下降。人清洁护理产品板块降幅最多，同比下降47.9%至1.20亿港元；家居清洁护理产品板块下降28.2%至1.44亿港元，该板块包括洗衣机清洁剂、洁厕宝等；核心业务衣物清洁护理产品板块降幅最少，同比下降20.1%至19.57亿港元。

由此，衣物清洁护理产品整体营收占比超过88%。2021年占比为85%，2022年为85.8%。

集中依赖度再有提升，个中衍生隐忧知多少呢？

性价比、质价比之战

客观而言，蓝月亮不缺努力。销售成本由2021年的31.59亿港元增长6.1%至2022年的33.51亿港元。且2023中报称，自2021年以来推出的新品如内衣专用洗衣液、除菌去味洗衣液及运动型洗衣液等，实现产品组合多元化。

只是，从上述实际业绩看，成效如何？发力方向是否精准、高效，仍要打个问号？

除了营收结构集中问题，一些产品质量瑕疵也需引起警惕。浏览黑猫投诉，截至2023年9月5日20时，蓝月亮相关投诉累计201条，除虚假宣传外，质量体验诟病是一个焦点。

2023年6月16日，有消费者表示，其在拼多多蓝月亮家清专卖店购买的产品蓝月亮衣领净使得衣物变色，导致无法使用，与店家反复沟通后无果，故而投诉至黑猫投诉。

7月6日，有用户表示，其在按照洗衣液标准清洗裙子时，其桑蚕丝的裙子烧坏了，联系店家后却遭推脱。

此外，高端定位、业界知名度还带来山寨烦恼。2023年3月，上海市药品监督管理局发布关于2023年第一期化妆品监督抽检质量通告显示，蓝月亮旗下产品因菌落总数不符合要求，在质量监督抽检中被检测出不合格。

随后，蓝月亮声明称，并未生产上述批号产品，这次抽检成了一次“乌龙事件”。

看似虚惊一场，却也给企业敲响一记警钟。

在行业分析师于盛梅看来，随着电商平台崛起，品牌线上市场逐渐丧失产品定价权，蓝月亮上述线下下沉、多元发力方向没有错。只是洗衣液相比洗衣粉价格更高，生意建立在购买力与市场规模上，蓝月亮产品定位较高，除经典款其他产品在下沉市场性价比不高。尤其细分功能的新兴洗衣产品缺乏价格优势，相比之下立白、雕牌等受到更多欢迎。特别是受大单品依赖影响，需警惕一些颠覆力量，如日渐被市场接受的洗衣凝珠等新型洗衣产品。

整体看，销售费不是万能药本身有边际效应，叠加市场增量红利消逝、消费者节约开支、竞品竞争加剧，如何提升性价比、质价比，消逝山寨困扰、重新特色取胜，是蓝月亮一道核心考题。

贵在危中寻机能欲火重生？

不得不加把劲儿了。

调味品也好，洗护品也罢，两者都是与民生高度相关的刚需产品。高迭代的大市场属性，决定了即使跻身行业龙头，海天酱油、蓝月亮洗衣液依然不缺市场前景、成长空间，也决定了一览众山小的同时，亦高处不胜寒，想在一日千里的市场中坐稳王位，唯有居安思危、保持进化，常温往期成功基因，又能与时俱进、保持战略实操精准度。

欣喜的是，海天味业、蓝月亮都在直面困境、积极寻求破解之法。

2023年5月，为提振股东信心，一向低调示人的海天味业掌舵人庞康发声“（调味品赛道）竞争加剧的局面是不可避免的。”对于变化的市场，庞康开出的药方是加快产品迭代升级，推动智能化、数字化深度转型。

事实上，顺应消费者营养健康食品的需求，海天早有行动，如推出了低盐、零添加、铁强化等产品，覆盖高端系列、经典系列、惠系产品等不同档次。

营销也求新求变，如今年7月底，打造了一家酱油冰激凌快闪店，能否像茅台冰激凌一样畅销尚不可知，跨界噱头确实十足，创新求变初心值得肯定。

至于“智能化数字化深度转型升级”。庞康表示，将利用5G网络和AI算法，实现传统工艺与信息技术高度融合，依托工业互联网平台，建设云仓物流体系，实现新型供应链运营模式，供应时效提高20%以上；希望公司今年将努力通过“灯塔工厂”评定，继续带动10家以上的上下游企业实现智能化、数字化转型升级，树立智能化数字化转型的集群效应。

再看蓝月亮。2000年率先推出抑菌洗手液，借助非典防控快速打开市场。2008年，又推出深层洁净护理洗衣液，成功打破传统洗衣液市场的技术难关，进而产品销量提升进入快车道。

可以说，基于市场需求的产品精准创新，是蓝月亮往期做大做强的关键，亦是当下困境破题的法门。

2022年，蓝月亮曾以发展运动型洗衣液为重点，推出蓝月亮运动洗衣液。相比传统洗衣液，其不仅能去除衣物汗味，还能抑制衣物产生汗味。产品一经推出，便深受广大消费者喜欢。

2023年，蓝月亮继续升级及重组产品组合，专注毛利率较高的优质产品，并于三个产品类别中实现多样化及推出产品。值得一提的是，企业毛利率由去年同期的53%提至55.2%。

从上述种种喜变看，两企不缺翻盘筹码、逆袭几率。只是，说千道万，实打实的业绩才是根本。

遥想2022年股东大会上，庞康给出的经营目标为：2023年海天味业计划营收281.7亿元，净利68.2亿元。此前的公司“三五”计划（2019—2024年）亦提出收入和利润保持两位数以上增长。面对自身顽疾、咄咄竞品追击，下半年如何走、能否不辜负不食言，庞康、程雪的挑战难度肉眼可见。

蓝月亮同样不轻松，面对上市以来的二次亏损，急速变脸的盈利能力、震荡下行的股价表现，叠加行业种种新趋势新变化，如何重振一哥雄风、“中国版宝洁”故事怎么讲，拷问潘东夫妇大智慧。

丘吉尔曾说，不要浪费任何一场危机。对于蓝月亮、海天味业何尝不如是。企业起伏、产业兴衰本是常态，关键是面对变阵挫折，能够越挫越勇、危中寻机。

大块头不是护身符，高质量才是。“一哥”能浴火重生、转危为安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