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过去的几年里,中国本土男装品牌们似乎有点集体不高兴。

2019年,海澜之家董事长周建平在年度股东会上发飙了。有小股东对海澜之家的存货规模及经营模式提出了质疑,周建平当场“硬刚”了回去,“这个问题已经听得耳朵都起了茧子……谁都不许质疑海澜的存货问题,我们的坪效甚至可以超过zara和优衣库。”

更大范围内的不高兴,来自于中国男装的成长之困。

刚发了2021年财报的利郎,全年净利下降近16%;雅戈尔2021年第三季度净利润同比下降21.05%;就连市占率老大的海澜之家,虽然在周建平交棒周立宸后开始转型,仍然被媒体认为是遇上了“中年危机”。

但这一成绩并不能算是合格。

原地踏步十年后,七匹狼迈出了一小步

在中国有成百上千的男装品牌,但只有一家中国男装博物馆。

博物馆里布展精细,脉络清晰地梳理了中国男装的发展史。借着建博物馆,七匹狼为自己谋求了历史的定位,进而构建出自己作为中国男装头部品牌的合法性,让自己成为中国男装的一个标本性存在。

2012年是七匹狼的高光时刻,实现营收34.8亿元,净利润5.6亿元,市值高达254.51亿元,中国男装第一品牌就此诞生。

回顾七匹狼的历史营收情况,公司先是在2012年达到34.77亿元的营收峰值,随后其增长势头被突然打断,连续3年出现营收负增长,最低的一年只有23.9亿元的营收,直至2015年才止住下滑颓势,重回增长区间。

而正当市场认为七匹狼将重回发展正轨时,突如其来的疫情冲击让公司营收再度出现负增长。2021年实现的35.14亿元营收,仍未完全恢复至疫情前水平。

实际上,七匹狼的销售毛利率并不算低,过去几年的毛利率基本稳定在45%左右,已经和耐克的毛利率水平差不多,但净利率却从2012年的16.27%下降至去年7.77%的水平。

毛利与净利背离的原因,首先是期间费用的高企,侵蚀了七匹狼的利润空间。

财报显示,公司2021年度的期间费用率达27.88%,经营活动现金净流量仅为5.45亿元,相比上一年度减少逾3600万元。其期内销售费用为7.55亿元,同比增加2.06%,管理费用为2.55亿元,同比增加6.1%。

不仅是2021年,最近几年七匹狼销售费用占营收比都比较高,连续三年都超过了20%,2021年小幅下降后也有21.5%。

但最大的问题在于库存。库存周转天数是服装行业的重要指标,高库存会增加企业的人力、运输成本,进而影响企业运行和盈利能力。

库存一直是中国男装的通病。

去年,有媒体整理过中国九家男装企业的业务数据。其中仅有红豆的库存周转天数为36天,部分男装企业的库存周转天数高达200天以上,相比国外快时尚品牌ZARA母公司只有80多天。

也就是说,七匹狼2021年的营收利润双增含金量其实是不足的,这个曾经的中国男装第一品牌仍然没能真正从增长困境中走出。

想抓住年轻人的老男装

美团王兴曾经在饭否中提到一则市场消费价值结论:少女>儿童>少妇>老人>狗>男人。长久以来,男性不爱花钱似乎是市场共识。

但以此来解释七匹狼的库存过于简单了。

通常认为,库存背后的主要推动因素是优化门店组合,强调原创设计和产品年轻化。这也是中国男装近年来的转型趋势。

截至2021年年底,七匹狼门店数量仅剩1876家,与2012年4007家门店数量相比,几乎缩减了一半。

必须客观地说,门店数量并不代表一切。自2013年以来,包括七匹狼在内的闽派男装们都逐步进入关店和调整周期,各公司的渠道战略已经从“扩张”转向“升级”。

虽然终端门店被大量调整,但2021年,七匹狼线下渠道的销售额同比增10.77%,反倒是线上销售额出现小幅缩量。

但门店只是一个售卖的场所,解决不了产品的设计问题。

这些年,相比女装的百花齐放,中国男装品牌的设计一直似乎是个尴尬的存在。本土男装产业不断粘贴复制欧美风、日韩风、英伦风,停留在服装生产的初级阶段,未能形成一个时尚产业。

营销不管用了,研发也没有跟上。事实上,中国男装品牌整体的研发费用投入都不算高。雅戈尔2020年的研发费用仅为0.67亿元,海澜之家的研发费用从2017年的0.25亿元上升至2020年的0.83亿元,七匹狼近几年的年度研发费用都维持在0.5亿元左右,2021年增加到了0.77亿元,研发投入占收入比重仅为2.1%左右。

与许多国产男装品牌境遇相似,七匹狼的服装设计始终跟不上品牌升级的步伐。夹克作为其主打产品,其增量空间十分有限,品牌定位既切入不了高端赛道,更不能赢得“Z世代”的青睐。

但对于七匹狼这个品牌来说,抓住年轻人或许是一个先天不足的命题。因为自始至今,它的消费者定位都不是年轻人。七匹狼属于社交服装,核心消费者是中年男性,即使稍稍年轻一点的也是30多岁。

李宁、安踏们是个很好的例子,将品牌定位为“时尚、酷、全球视野”,提供更加个性化、时尚化的产品,又借助国潮起势,完成了消费者品牌心智的转变。

显然,七匹狼还任重道远。

精致作家郭敬明在《你的一生如此漫长》那本书的314页,如此描述他曾经对时尚的理解,“我念初二了。我有了第一双LINING的运动鞋。我开始觉得佐丹奴和班尼路是名牌的衣服。那个时候还没有美特斯邦威,也没有森马。曾经用存了很久的零花钱,买了一件佐丹奴98块的背心。”

2008年,小四已经来到了上海,他还对佐丹奴和班尼路恋恋不忘。

在《小时代1.0折纸时代》中,他如此倾注情感,“南京路佐丹奴和班尼路的旗舰店,都闪动着巨大的电子屏幕。满大街的金银楼里,黄金链子一根比一根粗。无数的行人举起相机,闪光灯咔嚓咔嚓闪成一片。”

但他不知道的是,几年后中国服装品牌的时代也如纸一样脆弱了。

2012年,巅峰期的班尼路内地门店一度达到4044家,但接下来6年共关店3000家,因连续亏损和转型无望,2016年被母公司以2.5亿元出售。

佐丹奴的业绩在2013年达到巅峰,营收58.48亿港元,自后就一路下跌,2014年销售额下降5%,2015年销售额同比减少3%。到2021年,总算扭亏为盈。

2012年之后,中国男装集体进入了一个艰难时期。受Zara、H&M等国际快消服装品牌的冲击,中国消费者的时尚选择翻倍增长,再加上网上购物的兴起,本土男装路越走越慢。

究其根本,是中国男装没有建立起自己的时尚体系。时尚体系是一个集服装的生产、销售、推广等于一体的复杂系统。它也不仅意味着商业,更是一种文化的潜移默化。时尚只有和它所处的时代和社会发生反应,那才叫时尚,否则只是没有灵魂的潮流。

日本是一个很好的例子。1960年以前,日本也是一个时尚荒漠。但如今,山本耀司、川久保玲和三宅一生……日本的时尚审美,已经影响着全球的时尚潮流。

回顾现代日本男装史,会发现每一波服装浪潮革命,包括牛仔裤革命、洋基风、古着潮等等,都伴随着教科书般的时尚教育。

而日本男装企业在输入和模仿的同时,不断内化创造,把美式服装单品作为雏形,逐一拆解、耐心研究,然后创新。比如Full Count牛仔裤创始人辻田干晴,就认真研究了Levi’s复古牛仔裤的每个细节、每条缝线,发现老牛仔裤的棉花纤维更长,是工业纺纱技术难以负担的顶级原料,由此发明了高级的丹宁布料。

现在的中国,有男装,但是缺少男装文化。回头看看中国男装的发展脉络,追求商业成功之外,建立自己的时尚体系似乎从来不是它的目标。

杉杉服饰“不务正业”,转去开发锂电池、投资民营医院,还想在吐鲁番、桂林尧山等景区开发文旅小镇;雅戈尔投资房地产,还在宁波开了家动物园。

从2013年以后,很多国内服装集团选择“实业+投资”双轮驱动、互为依存的业务架构。七匹狼也逐渐开始发展投资等主业以外的内容。

2014年,七匹狼将原有对外授权的针纺类商标收回,开始自己制作男士内衣、内裤、袜子及针纺产品。其次是跨领域的横向扩张,开启了“实业+投资”的运营方式,其中重要手段之一就是地产经营。此外,七匹狼还进入创投行业,也是做得风生水起,公开数据显示,七匹狼旗下设立了6家投资公司,如厦门七匹狼股权投资有限公司等。

全球服装行业的产品周期一般的流程是:市场反馈、概念、论证、开发、测试、批产、推广、上市、生命周期评估,快则4个月,慢则一年,而快时尚品牌ZARA则可以达到2周时间。在这些年里,七匹狼从一个主角逐渐沦为边缘角色。

中国男装市场规模稳步增长,时尚休闲男装品牌未来颇具成长空间。中研产业研究院报告显示,按零售额统计,2020年我国男装市场规模为5108亿元,同比下降12.02%。疫情过后,男装市场将会保持稳定增长态势,预计2025年中国男装市场将达到6570亿元,21-25年年均复合增长速度为3.26%。

但在经历了水土不服的连连亏损后,2021年Karl Lagerfeld终于首度实现盈利。从财报数据看,Karl Lagerfeld品牌在报告期内的销售收入为2.79亿元,实现“翻倍式”增长,实现净利润1100余万,同比扭亏为盈,该业务是七匹狼打开轻奢服装领域的窗口,有望创造新的增量空间。

“男人不止有一面,你有几面?”